一场洋洋洒洒的初雪将整个世界覆于一片寒冷而静谧的迷茫混沌之中。无论是阳春的争奇斗艳,还是盛夏的火辣热烈,抑或是金秋的温煦灿烂,此时此刻铅华尽褪,只剩下了雪花飘零的窸窸窣窣声,颇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盛景。
不甘盘桓于屋内,忽而忆起校园翠屏山间那几株瘦骨嶙峋的梅树,雪中赏梅的念头便就此跃入脑海。在这个愈加强烈的念头之下,我沿着翠屏山的小路拾级而上,顾不得迎面吹来的凛冽寒风,只为一睹那傲骨红梅的身姿。
且不谈“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多么高雅清幽,就单单是寥寥一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便将梅花的傲然风骨勾勒得淋漓尽致。唐时牡丹宋时梅,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为她倾倒,数不清的诗词文赋纷至沓来,借着吟咏梅花的笔墨抒发着内心的种种情怀。“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易安居士饮酒赏梅,皎洁空灵的月光映衬在金黄色的酒樽上,枝头腊梅将开未开的轻盈柔美,明艳出群。
遥想间,忽闻一缕暗香浮动,穿透风雪幽幽而来,钻进我的鼻尖和衣袖里。再一转身,一树树动人心魄的夺目红梅骤然闯入眼帘。苍劲挺拔的嶙峋虬枝,傲气自然缀满梢头。周遭的风雪越是猛烈袭击,她越是灿然挺立,超凡脱尘。雪压梅枝,一朵朵红蕾在白雪的映衬下宛如娉婷少女唇上的胭脂一般鲜艳欲滴。红梅在团团白雪的点缀下突显晶莹无暇。真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雪为梅降,梅依雪生,远远望去恰似文人书房内的一幅白雪红梅图,淡雅而庄严。
在这飘飘洒洒的雪花散漫间,我在梅树周围时而踱步,时而驻足,踩着松松软软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不时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一片静谧中格外响亮,而我的思绪也随着悠悠的脚步不断飘然。
回忆春夏时分的梅树,与千千万万的绿植并无多大差异,既没有争奇斗艳的浮华,也没有累累果实的丰硕,唯有常绿不衰的圆润梅叶低语着满树的绿意。“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她缄默着,或繁杂或简美,或高大或娇小,或清逸或幽雅。待到寒风刺骨、大雪纷飞的严冬降临之时,梅花才真正地正式踏上了专属她的舞台。“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寒风凛冽为的是将她的挺拔身姿凸显得更加引人注目;厚重积雪将她鲜红的娇色衬托得更加明媚;寒霜层层反而更加衬托出她无与伦比的风骨。
梅位居梅、兰、竹、菊“四君子”之首,与松、竹同列“岁寒三友”之行。花开五瓣,象征“五福”之意———寿、富、康宁、修好德、好终命。梅花花期最长,被誉为长寿之象;花瓣均匀,唯显富贵吉祥;不惧风霜雨露,为之健康安宁;品德高尚,刚正不阿尽呈好德;花开傲芳,风雨吹打不散,是为好终命。
我喜爱梅,绝不是因为历代文人墨客的歌颂,更不是因为流传千古的诗词文赋,我只是喜爱她超凡脱俗的潇洒气节,喜爱她伴雪而生的高雅和独立世间的傲骨英勇,喜爱她芳瓣掩香的蕊,喜爱她横斜清秀的枝,喜爱她鲜嫩娇羞的朵,她的媚,她的雅,她的幽,那秀影扶风的琼枝,那暗香穿盈的芳瓣,无需任何笔墨的点染便已是诗味酣然,醉人心扉。这一剪寒梅,随风飘落在了我披雪而来的肩头,落在了我如痴如醉的眼眸,落在了我温暖的梦中。
然而梅花的美,不仅仅在于双目所见,更在于她的风骨气节。世人无不钦佩梅花“凌寒独自开”的精神。梅花的一颦一笑里孕育着坚韧不拔、自强不息的铮铮风骨,眼前的一树红梅,仍然盛情而欢快地绽放在尽情肆虐的漫天风雪中,身姿依旧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