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有幸在三大校园文科楼附近见过几枝在寒冬中绽放的红梅。远远望去,鲜艳的红色印在满目的雪白里,像烙在皎洁面容上的一点朱砂,又像星星点点正燃烧着的火焰,在冷清的冬日里吸引着过往的目光,让人在心动之余也忍不住上前观赏。可待到走近了看,见到那仿佛容不下一点杂质的红梅挂在枝头,不知怎的竟品出些生人勿近的意思来。许是没有绿叶映衬的缘故,它那鲜红的花瓣只能与白雪相衬,平白增添了几分清冷,再加上萦绕其间的似有若无的暗香,仿佛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偶然来凡间一览。
人们常称赞梅花引人驻足的美丽。“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盛赞在百花凋零的时节唯有梅花绽放得如此明艳;“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喜笑东风。”描绘出了梅花在冬日里独树一帜的明媚。细细想来,在万物都敛去了生机的冬日,似乎只有梅花那或浅粉或殷红的身影能带来一番不一样的悸动。人们见惯了霜雪覆盖下的苦寒,偶然看到一抹亮色,自然是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更何况梅花并不仅仅只拥有依靠季节差异而烘托出的美,它本身的模样就算置于百花争艳的春日也绝不逊色,那盛放的花瓣或淡雅,或素净,在天地之间铺展开来,自成一幅绚丽的画卷。
这不落俗套的梅,总伴随着清冷孤傲的品性。张孝祥有词曰:“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王冕亦有诗云:“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在文人笔下,梅总是清雅的,总是高洁的,它往往伴着风雪出场,而后又留下一个不染俗尘的剪影。它明明拥有着最为热烈的颜色,或似火焰,或似朱砂,单看总能给人温暖,可它偏偏生长在大雪纷飞的季节,挺立在只有霜雪相伴的枝头,于是那抹灼热的红色也沾染上冰雪的冷冽,柔弱的花瓣也覆上寒冰的坚硬,人们仰望梅花,心里便留下那个热情而冷淡的影子和从心底生发出的敬畏,恍惚间它的美便再也无法同这种气质分割开来。
但也正是这种柔弱而坚强,炽热而清冽的矛盾感成就了梅花。
单论外貌,它比不上牡丹的华美,它比不上杜鹃的艳丽;它甚至比不上簇拥的山茶花,那大团大团的色彩能在一瞬间抓住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分说地占据它的席位,而它掩藏在雪地里,只留下星星点点的踪迹供旅人寻觅。可它拥有的,却也恰恰是它们难以企及的。它拥有漫天飞雪的清冷;拥有凌寒独放的孤傲;拥有踏雪寻香的辗转;也拥有笑对春风的明媚……这些品质叠加在一起,才铸就了它独一无二的美;才使众多文人为之魂牵梦萦,甚至发出“梅妻鹤子”的喟叹。
众人看梅花,便只看到红色的花瓣绽放在雪景里,除此之外与别的花卉也并无不同;可我看梅花,看的却早已不是那株花,而是在那艳丽花瓣上承载着的高洁的灵魂。
曾经看到一句话,“踏雪寻梅是中国人的浪漫”。唯有了解梅花的我们,才会踏过漫无边际的白雪,只为在赏梅时看到它那柔软花叶中蕴含的坚强,看到它火红妆容下那颗晶莹剔透的心。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点点梅花承载的是不仅仅是一份美意,更是一份悠久的风骨。